我把故乡留在身份证上
像我从未离开
回到故乡,我是一个游子
故乡,是逝去的外祖父母家
“东关三食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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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城区)
梦回夏天屋后,那片碧叶荷花的池塘,田坎边紫色的蚌壳,黄昏时摇摇摆摆归家的白鹅。
街上热闹又单纯的夜市摊,支一盏明瓦的灯,映照着切开好看的红瓤西瓜。穿一身白衬衫和花格长裙,别一支闪亮发夹的姑娘,递给摊主零钱,拿手帕托起一芽清甜的西瓜,像托着憧憬的青春和爱情,愉快小心地远去。
赶场天,有人卖画着五彩花瓣的糖粒,在插着秤杆秤砣的竹簸箕上一颗颗散开,那么美丽,怎舍得吃?称好,用灯芯草纸包裹了,面上贴一方菱形的红纸,再用棉线捆扎,拎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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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东关大转盘)
夏天最馋的,是5分钱一支的白糖冰糕,装在一层层厚毛巾捂住的、四方形绿色的小木箱里,为何卖冰糕的总是个老太太?
花2分钱借本小人书看的书摊,外婆带我扯布做花衣裳的裁缝铺子,挤满喝盖碗茶、抽叶子烟、打长牌、听书人的茶馆,我用压岁钱买了第一部名著《飘》的供销社……都不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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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东关小广场处)
老人们走了,街坊搬离,老房子拆掉了。回到故乡,经过一条挤满商品房的路边,有一棵上了年岁的黄桷树,舅舅说,这是当年外婆家院子里的。
“东关三食堂”,现在,它是一家人的微信群名。
上学了,回到父母家,我家住在南门桥外。
桥底的濑溪河,已被盖在步行广场下。
从前,人们在河岸捣衣,在河里划船。周末,青年背着吉他,坐在河边树下弹奏。河畔南门客栈,女主人和她的三个女儿,像她家门前花台里红红的虞美人和凤仙花。
河道旁的农场,是我们的乐园。暑假,在晒干的鱼塘里打羽毛球,扯田间的狗尾巴草斗草。开学了,最爱绕道走农场,过河,穿到对面马路去学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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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南门桥拍的濑溪河)
田坎上,小小的粉蝶颤动着稚嫩的双翅,轻轻落在豆荚细细的花瓣上。鱼塘里,水泵激起一圈圈白色的水花,穿长筒雨靴、捆塑料长围裙、双臂笼上塑料袖套的养鱼人,跳进塘里,转眼间捞起一网一网在阳光下银子般跳跃着的闪亮的鱼儿。
路过一间农舍,门关着,主人不在,我们趴在窗户边朝里望。屋里有一张床,床下放着一双沾了一圈泥土的解放牌胶鞋,鞋上的泥已经干掉。屋子一角,地上铺了几堆干草,有头牛正安详躺卧着,静静地嚼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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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南门桥广场)
某个星期天,在农场小树林,同学约上我,和另一所学校唱歌好听的女孩子赛歌,我俩把各自会唱的歌都唱遍了,最后是什么结果,记不清了。
濑溪河越来越狭小。我每次小心翼翼踩着石墩过河、怕它随时被湍急的河水冲走的堤岸消失了。看捕鱼人织补渔网、鸬鹚在水里叼鱼的河段干涸了。
暑假,肩扛橡胶轮胎当游泳圈下河玩耍的人们,欢腾喧闹的笑声沉寂了。和我中学时骑自行车每天路过的尖顶小教堂一样,有多少人和事都故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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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濑溪河畔滨河公园)
故乡,现在,是我健在的双亲;是家中夹着黑白的、彩色的老照片的相册;是童年与伙伴们爬上南山,在文峰塔下野炊;是放学后背着书包,和同学去望城坡、北塔逛石刻、看菩萨。那时,看石刻就像去邻居家串门,菩萨、佛像,似邻里伙伴一样熟悉,即使去了他乡,也会永远系在故乡的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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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北山多宝塔)
南山的尖塔还在吗?记忆中长长的北山路,何时这么短小了?途中路过寒暑假练习芭蕾舞的文化馆,坡道也不如从前高了。路尽头,是教委,有个同学家就在这里,记得那时要走许久才到的,怎么很快就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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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南山摩崖造像景区)
故乡尘封在童年和中学时代。故乡已不属于我。
回到故乡,我是一个游子。我安慰自己,父母在,故乡还在。
去了他乡。在凤凰,找寻沈从文的故乡,去高邮,探访汪曾祺的故乡。他们在时,也是故乡的游子,他们走后,故乡留在纸上,像他们从未离开。
故乡属于每一个人,也不属于每一个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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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配图:大足南山上看大足城貌)
文章来源:市文联一一李海芸(笔名 芸')